错位之血

解剖刀划开第七具尸体的胸腔时，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。作为市局首席法医，

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将手术刀放在托盘上，摘下手套揉了揉太阳穴。

停尸房的冷气吹得我后颈发凉，但真正让我冒冷汗的是那份刚刚送来的DNA比对报告。

"秦医生，您没事吧？"助手小林担忧地看着我。"没事，可能是昨晚没睡好。

"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，目光却无法从报告上移开。

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组织DNA与我的匹配度高达99.99%，

这意味着凶手要么是我自己，要么是……我的孪生弟弟，秦明。"这不可能。"我低声呢喃，

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胸前口袋里的照片——那是我们十岁生日时拍的，穿着相同的水手服，

我搂着弟弟的肩膀，两人笑得像两个小太阳。"秦医生，局长要求尽快出报告，

连环杀手案已经引起媒体关注了。"小林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。我机械地点点头，

重新戴上手套。死者是名年轻女性，和其他六具尸体一样，被精确地切开了喉管，

伤口干净利落，显示出凶手精湛的解剖技术。更诡异的是，每具尸体的左胸都被切开，

心脏被取出后又被放回原位——就像一场病态的外科手术。"创口边缘整齐，

凶器应该是10号手术刀。"我记录着，突然喉咙发紧。

秦明是全市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之一，他书房里就有一套这样的手术刀。

尸体胃内容物显示死亡时间在饭后两小时左右，而三天前的晚上，

秦明确实说过要加班做手术……我猛地摘下口罩，冲到洗手池边干呕起来。

小林惊慌地跟过来，我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工作。冷水拍在脸上，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，

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这一个月来，我几乎没怎么睡，每个深夜都在分析这些可怕的案件。

回到办公室，我锁上门，颤抖着打开电脑。警局内部系统显示，

所有七名受害者都曾在一家名为"心灵港湾"的心理诊所就诊。而这家诊所的首席咨询师，

正是秦明。"巧合太多了……"我喃喃自语，点开了弟弟的档案。

屏幕上跳出他温文尔雅的照片，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透过镜片平静地注视着我。

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，犹豫着是否要深入调查自己的亲弟弟。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

屏幕上显示"明明"——这是我对弟弟的昵称，从我们学说话时就开始了。"哥，

今晚来我家吃饭吧？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鲈鱼。"秦明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，温暖而熟悉。

我喉咙发紧："今晚……可能不行，局里有案子。""又是那个连环杀手？

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，"我看新闻说凶手手法很专业，像是有医学背景？

"我的手指攥紧了手机："你……对这类案子很感兴趣？

"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："只是职业习惯吧，分析人类行为是我的工作。对了，

我最近在写一篇关于犯罪心理的论文，也许能帮上忙。"挂断电话后，我盯着电脑屏幕，

突然做了一个决定。下班后，我没有回家，而是驱车前往秦明的诊所。作为孪生兄弟，

我有他所有住所和办公室的钥匙——这个习惯从父母去世后我们就保持着，

象征着彼此是唯一的家人。诊所已经关门，我用自己的钥匙悄悄进入。

秦明的办公室整洁得近乎强迫症，书架上的心理学著作按字母顺序排列，

桌上的钢笔平行于桌沿。我戴上手套，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。抽屉里是普通的病历和文件，

直到我打开最底层的抽屉——里面锁着一个黑色笔记本。我的心跳加速，

用随身携带的***轻易打开了它（这是我从一个惯偷那里学来的技巧，为了取证需要）。

笔记本里的内容让我胃部一阵绞痛。

都详细记录着一名受害者的信息：生活习惯、日常路线、心理弱点……甚至还有她们的照片，

上面用红笔标出了精确的解剖位置。最后一页写着明天晚上的日期和一个新地址。

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笔记本。就在这时，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。"哥？"秦明站在门口，

白大褂下是熨烫平整的衬衫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。"你在做什么？"我猛地站起来，

笔记本掉在地上，页面散开。"这些……这些都是你做的？"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。

秦明的表情从惊讶慢慢变成了诡异的平静。他轻轻关上门，反锁，然后弯腰捡起笔记本，

动作优雅得像在拾起一朵花。"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。"他叹了口气，将笔记本放回抽屉，

"但你总是这么敏锐，从小就是。""为什么？"我后退一步，后背抵上书架，

"那些女人做错了什么？"秦明歪着头看我，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我们五岁时，

他问我为什么蝴蝶会飞。"她们什么都没做错，哥。这从来就不是关于她们。"他走向我，

我本能地摸向腰间——才想起下班后我没带配枪。秦明注意到了我的动作，

嘴角勾起一抹苦笑："你要逮捕我吗，警官？""你杀了七个人！"我吼道，

"我怎么能——""二十三年了。"秦明突然打断我，声音轻柔，

"二十三年零四个月又十六天。你记得那天晚上吗？"我当然记得。我们十岁那年，

父母在回家路上遭遇"抢劫"，被残忍杀害。凶手从未被抓到，

我和秦明在孤儿院度过了剩下的童年。"你……你是说……"我的大脑艰难地拼接着线索。

秦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我们全家的合影。"他们不是随机被害的，哥。

爸爸发现了周震的贪污证据，准备举报。"周震……***局长？"我查了十年，

"秦明继续说，眼睛亮得可怕，"终于在三年前确认了。但证据不足，法律奈何不了他。

"他抚摸着笔记本，"所以我决定用我的方式。

"我浑身发冷："那些受害者……""都是周震的情妇或私生女。"秦明微笑，

"我在诊所特意筛选的。每杀一个，我都会留下线索指向周震——当然，

只有你这样的法医能发现。"他靠近我，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让我作呕。

"我在等周震来找我，等他承认那天晚上是他派人杀了爸妈。

但首先……"他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"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最后一步。

"我猛地甩开他："你疯了！这是谋杀！""而正义呢？"秦明突然咆哮，声音撕裂，

"爸妈得到正义了吗？"他的表情又迅速平静下来，"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？

周震下周就要升任省厅副厅长了。"我的手机突然响起，是局里的号码。秦明示意我接听，

自己则退到窗边。"秦医生，有新发现！"小林的声音充满兴奋，

"我们在第三名受害者指甲里发现的DNA，经过进一步比对，

与二十三年一桩旧案的现场证据匹配！局长要求立即成立专案组！"我看向秦明，

他正望着窗外的夜色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。"什么旧案？"我机械地问道。

"1999年秦氏夫妇双尸案！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！"挂断电话，

秦明转过身："现在你明白了？我故意留下了与爸妈案件相同的DNA痕迹。

周震很快就会意识到，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。""停下来，明明。"我恳求道，

"我们可以通过法律——""法律？"他冷笑，"法律让周震逍遥法外二十三年，

让他步步高升。"他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术刀，"我需要你做个选择，哥。

是站在正义这边，还是站在法律那边？"就在这时，办公室的玻璃突然爆裂，

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耳朵打在墙上。秦明迅速关掉了灯，将我拉到桌下。"他比我想象得快。

"秦明在黑暗中低语，声音里竟带着兴奋，"周震派人来灭口了。"又一发子弹击穿了房门。

秦明将手术刀塞进我手里："后门密码是我们的生日。去我家，床头柜里有所有证据。

"他推了我一把，"现在跑！""一起走！"我抓住他的手臂。他摇摇头，

露出我熟悉的、小时候恶作剧时的笑容："总得有人拖住他们。别担心，哥，

这次我准备好了。"当我跌跌撞撞跑到后巷时，听到了警笛声和一声清晰的枪响。

我的心跳几乎停止，但双腿仍然机械地向前奔跑。秦明家的密码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

我输入"0512"，门应声而开。床头柜里果然有一个档案袋，

里面是周震贪污的证据、父母案件的重新调查报告，以及……一封写给我的信。

"亲爱的哥哥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，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。请不要难过，从十岁那年起，

我就已经死了……"信纸在我手中颤抖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窗外，警笛声越来越近，

而我知道，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，那个曾经和我分享同一片胎盘的男孩，我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秦明家的灯全部亮着。我站在玄关，这个我每周都会来吃饭的公寓此刻陌生得可怕。

电视还开着，静音模式下新闻画面不断闪动——周震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正在接受采访，

标题写着"警方锁定连环杀人案嫌疑人"。床头柜里的档案袋沉甸甸的，我把它倒在餐桌上。

一沓泛黄的文件滑出来，最上面是父亲的工作证——秦海，市审计局高级审计师，

照片上的他严肃端正，只有我知道他回家后会变成把我们扛在肩上的顽童父亲。

"爸……"我的手指抚过那张证件，喉咙发紧。下面是一本黑色账本，

密密麻麻记录着金额、日期和代号。最后几页被血渍浸透，

勉强能辨认出"周震"、"矿山"、"三千万"等字样。

我的专业眼光立刻识别出那些褐色痕迹是喷溅型血迹，意味着账本当时离受害者很近。

一张便签纸夹在其中：「阳阳，明明，如果爸爸出事，

记住账本在书房《三国演义》第二册夹层。——妈妈」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温柔的面容，

她总爱在便笺上画小太阳给我们。这张便笺上的太阳只画了一半，像是匆忙中留下的。

档案袋最底下是一个老式录音带，标签上写着"99.4.15周"。

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它。秦明的音响系统很高级，居然还有卡带播放功能。按下播放键后，

先是一阵沙沙声，然后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——周震，

他现在每周都会在我的结案报告上签字。『老秦，这事没商量余地。要么你销毁审计报告，

要么……』录音里的周震声音比现在年轻，但那种特有的、带着笑意的威胁口吻丝毫未变。

『这是国家财产！三千万不是小数目』父亲的声音让我眼眶发热。『矿山事故死了十二个人，

再多两条命算什么』周震冷笑，『想想你老婆孩子』录音到此戛然而止。

我瘫坐在秦明的真皮沙发上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
周震的声音在我脑中回荡——"再多两条命算什么"。原来父母的死根本不是意外，

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灭口。手机再次震动，是局里打来的第十二个未接来电。我犹豫了一下，

还是划开了接听键。"秦医生！谢天谢地！"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你在哪？

诊所发生枪战，秦医生……你弟弟他……"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："他怎么了？

""中弹送医了，但……他在救护车上逃脱了！现在全城通缉他！

局长亲自下令……"我的目光落在餐桌上的证据上。如果周震已经下令通缉秦明，

那这些证据送交警方会有什么后果？"秦医生？你还好吗？""我……我需要时间。

"我艰难地说，"有新发现我会联系你。"挂断电话，我走进秦明的书房。

作为全市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，他的书房堪比小型医学图书馆。

我的目光落在书柜最上层那套精装《三国演义》上——那是父亲生前最爱读的书。

第二册比其他几本略显陈旧。我取下它，书脊处有明显的拆装痕迹。翻开夹层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