诉光

第一章图书馆的风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图书馆的窗缝时，

江碎桉正在给借阅台的盆栽浇水。青瓷盆里的绿萝垂下来，叶片上的水珠被风一吹，

恰好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，洇开一小团墨渍。“同学，《局外人》在哪个区？

”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，像冰镇汽水炸开的第一声响。江碎桉抬头时，

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——男生逆着光站在柜台前，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，

碎发被风掀起，露出眉骨上一道浅浅的疤。“西…西区第三排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，

指尖捏着的钢笔差点滚下去。男生说了声“谢了”转身时，

江碎桉才发现他背着的黑色吉他包上，别着一枚褪色的枫叶徽章。她盯着那片枫叶看了很久，

直到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才惊觉自己的耳尖烫得能煎鸡蛋。“又对着空气发呆？

”徐逸洛端着两杯冰美式走过来，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，“刚那是简野，计算机系的大神，

据说高中时拿过全国物理竞赛金奖。”江碎桉搅着咖啡里的冰块，冰块碰撞的脆响里，

混进吉他弦被拨动的声音。她顺着声音望去，简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书，

阳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，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他吉他弹得很好。

”徐逸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忽然笑了，“上次迎新晚会，他弹《卡农》的时候，

台下女生的尖叫差点掀了屋顶。”江碎桉没接话。她看见简野的手指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，

节奏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。那双手骨节分明，虎口处有层薄茧，

大概是常年握吉他弦磨出来的。闭馆音乐响起时，江碎桉收拾东西准备锁门，

发现简野的座位上遗落了一本速写本。封面是深灰色的，边角磨得发亮，翻开第一页，

画着黄昏的操场，跑道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长，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：风要走，云怎么留。

她抱着速写本追出去时，简野已经走到图书馆的银杏道上。落叶在他脚边打转，

吉他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。“你的本子！”她跑过去时，帆布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响。

简野转过身，夕阳恰好落在他眼里，像揉碎了的金箔。他接过速写本的瞬间，

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，两个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手。“谢…谢谢。

”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。江碎桉想说“不客气”，

却看见他速写本里夹着的枫叶书签——和吉他包上那枚徽章一模一样的纹路。

她忽然想起初中时读过的诗，说枫叶落地时，会把心事告诉风。

第二章天台的光路蔓兮把演唱会门票塞进江碎桉手里时，她正在画设计稿。

铅笔在纸上勾勒出舞台的轮廓，聚光灯的位置留着一块空白。“周六晚上的民谣现场，

简野是特邀嘉宾。”路蔓兮趴在她的画板上，指着门票上的名字，“听说他要唱原创歌曲，

歌名超浪漫，叫《追光者》。”江碎桉的笔尖顿了顿，

颜料盘里的钛白颜料被风吹得微微颤动。她想起上周在图书馆，简野对着夕阳皱眉的样子，

总觉得他的歌里，该藏着比浪漫更沉的东西。周六傍晚的体育馆挤满了人。江碎桉站在后排，

看见简野抱着吉他走上舞台时，聚光灯突然暗了下去。黑暗里，

只有他指尖的拨片反射着微光，第一个**弹出来时，全场的尖叫都静了。

“风停在天台的时候，”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，带着点沙哑，

“我看见有人把愿望写在气球上。”江碎桉忽然想起上周去天台收衣服时，

撞见简野在栏杆边放气球。米白色的气球上，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的“自由”，

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往上飘，像要钻进云层里。“她的白裙子沾了颜料，

”简野的目光扫过台下，在某个角落停了停，“蹲在地上捡画笔的时候，像只受惊的小鹿。

”周围响起暧昧的哄笑时，江碎桉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。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，

鞋边还沾着上周去画室蹭到的钴蓝颜料——那天她确实在天台掉了支画笔，回头捡的时候，

只看见一个匆匆跑开的背影。歌曲结尾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时，简野突然说：“这首歌，

送给喜欢在图书馆浇绿萝的女生。”江碎桉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，悄悄退到了出口。

夜风卷着桂花香扑在脸上，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，想起江拾总说她太容易脸红，

一点小事就藏不住心思。“跑什么？”身后传来简野的声音时，她差点撞到走廊的消防栓。

他没穿舞台上的白衬衫，换了件黑色连帽衫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，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

“我…”江碎桉攥着衣角，看见他手里拿着支包装简单的棒棒糖，是柠檬味的，

她放在借阅台抽屉里的那种。“这个给你。”简野把糖塞到她手里，

指尖的温度烫得她赶紧缩回手，“刚才在台上说的…”“我没听见。”江碎桉打断他时，

声音小得像蚊子哼。其实她听见了，每一个字都像鼓槌，敲在她的心上。简野忽然笑了，

眼角的疤在路灯下若隐若现：“那我再说一遍。江碎桉，我…”“简野！该合影了！

”后台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，打断了他的话。他回头应了一声，转过来时，路灯恰好亮了。

暖***的光落在他脸上，江碎桉看见他喉结轻轻动了动，最终只说了句：“明天图书馆见。

”她捏着那支柠檬糖站在原地，看着他跑向后台的背影，忽然觉得今晚的风，

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。第三章未说出口的诗殷终把一叠照片摔在简野桌上时，

他正在改代码。照片上，江碎桉和徐逸洛在画展门口站着，徐逸洛手里拿着支向日葵，

正往她头发上别。“听说徐大少追了她三年，”殷终靠在书架上，看着简野紧绷的侧脸，

“你确定要掺和？”“我想试试。”不然不甘心，简野答道。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，

屏幕上的代码像某种混乱的符咒。他想起上周在图书馆，江碎桉给徐逸洛递书时，

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—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下午的借阅台格外安静。

江碎桉数着架子上的书，忽然听见简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：“《飞鸟集》在哪？”她转身时，

撞进他深黑色的眼眸里。那里面翻涌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，像暴雨来临前的海面。

“第三排靠窗的位置。”她低着头往前走，帆布鞋在地板上拖出拖沓的响。简野跟在她身后，

吉他包上的枫叶徽章偶尔碰到书架，发出轻响。江碎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，

混着图书馆旧书的气息，像某个秋日的午后。在《飞鸟集》的书架前，两人同时伸出手。

指尖相触的瞬间，江碎桉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却不小心碰掉了最上层的书。

哗啦啦的声响里，一本蓝色封皮的诗集掉在地上，夹在里面的信纸飘了出来。

简野弯腰去捡时，看见上面用钢笔写着：“光书写自由，风诉说离别。”字迹娟秀，

末尾画着小小的枫叶。“这是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。江碎桉慌忙把信纸塞回诗集，

耳尖红得快要滴血：“随便写的…”简野看着她慌乱的样子，

忽然想起自己速写本里的那页画——天台的栏杆上，晾着一件沾了颜料的白裙子，

旁边用铅笔写着同样的句子。原来有些心事，不需要说出口，风早就替他们传了信。

“我周六要去城郊写生，”他突然说，声音比平时稳了些，“听说那里的枫叶红了，

你想去吗？”江碎桉抬起头，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眼眸里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，

投下细碎的阴影。她想起徐逸洛昨天送来的向日葵，鲜亮得有些刺眼，而眼前的少年，

像秋日的晨光，温柔得刚好。“好啊。”她听见自己说，声音轻得像羽毛。

简野的眼睛亮了起来，像被点燃的星火。他想说些什么，最终却只是拿起那本《飞鸟集》，

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。那天傍晚闭馆时，江碎桉在自己的抽屉里，

发现了一张枫叶形状的书签。背面用铅笔写着：“下周六，我在枫叶林等你。

”字迹有些潦草，带着点少年人的紧张，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，都更让人心动。

第四章枫叶的信路蔓兮在化妆镜前涂口红时，江碎桉正在系围巾。

“殷终说简野为了今天的约会，练了一晚上说话。”路蔓兮转过身，看着她泛红的脸颊，

“你说他会不会告白啊？”江碎桉对着镜子扯了扯围巾，遮住发烫的耳尖。

她想起昨天江拾发来的消息，说现在的人喜欢把“爱”挂在嘴边，可真正的喜欢，

藏在欲言又止的眼神里。枫叶林比想象中更美。红色的叶子铺满小路，踩上去沙沙作响。

简野背着相机走在前面，偶尔回头叫她的名字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“站在这里。

”他指着一棵老枫树，镜头对准她时，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，“笑…笑一个。

”江碎桉忍不住笑起来，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，简野按下快门的瞬间，

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。他们坐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吃三明治时，

徐逸洛的电话打了过来。江碎桉接起电话，听见他在那头说：“碎桉，我在你宿舍楼下，

有话想对你说。”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：“我在外面。”“是和简野在一起吗？

”徐逸洛的声音沉了下去，“我知道你喜欢他，可你真的相信，他这种人会认真吗？

”江碎桉正要说话，简野突然把手机拿了过去，对着听筒说：“她喜不喜欢我，是她的事。

但我对她的心意，比你送的任何向日葵都真。”挂了电话，他把手机递回来，

指尖微微发颤：“对不起，我…”“没关系。”江碎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，

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下来。她想起图书馆里他递书时的紧张，

舞台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，原来有些喜欢，不需要说“我爱你”，一个眼神就足够说明一切。
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，简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，递给江碎桉：“这个给你。

”最后一页画着一片枫叶林，林中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，蹲在地上捡画笔，

旁边写着一行字：“我花了整个夏天练习告白，却在看见你的时候，忘了所有台词。

”江碎桉的眼泪落在画纸上，晕开了一小片墨迹。她抬起头，看见简野正紧张地看着她，

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。“简野，”她吸了吸鼻子，“我也是。”风吹过枫叶林，

发出哗啦啦的声响，像是在替他们诉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。他们的故事，

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，却有着最动人的真诚——就像那片枫叶，不用言语，

却把所有心事，都告诉了风。可…风不知归途，我们没有结局。

第五章风的终章枫叶落尽的时候，江碎桉在图书馆的旧书堆里发现了那本《飞鸟集》。

书页间夹着的枫叶书签已经褪色，背面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，

只剩下“等你”两个字还能辨认。闭馆的音乐响了三遍，她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。

推开门时，撞见简野站在银杏道上，身边停着辆半旧的摩托车，吉他包斜挎在肩上，

和初见时一模一样。“要走了？”他踢了踢脚下的落叶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

江碎桉捏紧了手里的书，指尖陷进泛黄的封皮：“嗯，去南方读研。”上周收到录取通知时，

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。南方的冬天没有雪，也没有枫叶，可那里的风，应该不会像北方这样，

总带着离别的味道。“挺好的。”简野低下头，拉链在吉他包上划开长长的声响，

“听说那边的海很蓝。”他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盒子，递过来时，

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掌心——和那天在枫叶林里一样的温度，却烫得她想缩回手。

盒子里是枚银质的枫叶吊坠。“殷终说，送女生首饰要选带名字的。”他挠了挠头，

耳后泛起熟悉的红，“但我觉得，你可能不喜欢太张扬的…”江碎桉把吊坠攥在手心，

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肤。她想起殷终说的，简野为了打这枚吊坠，

在银饰店学了整整一个月，手指被工具划了好几个口子。“简野，”她深吸一口气，

看见他眼里的光像将要熄灭的星火，“我们…”“好。”他突然笑了，

眼角的疤在暮色里若隐若现，许是风太大了，吹的他眼泪都掉了。其实异地恋也没什么可怕，

真正让她犹豫的，

是徐逸洛发来的那条朋友圈——配图是简野和某个女生在音乐节后台的合照，

女生踮着脚帮他整理衣领，笑得明媚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他远房表妹。可有些话，

错过了开口的时机，就再也说不出口了。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简野跨上车，

回头看她时，风掀起他的衣角，露出里面白衬衫上的枫叶刺绣。“照顾好自己。”他说。

江碎桉站在原地，看着摩托车的尾灯消失在巷口，像一颗坠落的星。手里的吊坠被体温焐热，

她忽然想起《飞鸟集》里的句子：“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，但我已飞过。

”原来有些喜欢，就像风掠过湖面，掀起涟漪，最终却还是要归于平静。

第六章光的余温三年后的同学聚会上，路蔓兮喝醉了，抱着江碎桉的肩膀说：“你知道吗？

简野当年为了等你，推掉了去国外深造的机会，在北方待了整整一年。

”江碎桉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，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小的涟漪。她刚从南方回来，

行李箱里还装着海边捡的贝壳，却在踏入这间酒吧的瞬间，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。

“他现在…”“在做独立音乐人。”路蔓兮擦掉眼泪，指着墙上的投影屏，“你看，

这是他新出的专辑，封面是片枫叶林。”屏幕上，简野坐在录音棚里，头发长了些，

侧脸的轮廓比从前硬朗。他低头调试吉他弦时，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，

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——和当年在图书馆时一模一样。

专辑的最后一首歌叫《未寄的信》，前奏响起时，全场忽然静了。“图书馆的绿萝又长高了，

”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，带着点成熟的沙哑，“不知道现在给它浇水的人，

会不会像你一样，总把水珠溅在笔记本上。”江碎桉的眼眶忽然热了。她想起上个月回母校，

特意去了趟图书馆，借阅台的盆栽换成了仙人掌，管理员说，三年前有个男生总来这里，

每次都要盯着那盆绿萝看很久，还留下一本速写本。速写本现在就在她的包里。

最后一页画着南方的海，海浪卷着枫叶，旁边写着：“光书写自由，风诉说离别。可我宁愿，

风停在原地，光永远照亮你。”聚会散场时，下起了小雨。江碎桉站在酒吧门口等车，

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过。简野穿着黑色风衣，怀里抱着把吉他，

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柔和。他也看见了她，脚步顿了顿。雨水顺着伞沿滴落，

在两人之间织成透明的帘。江碎桉摸了摸衣领里的枫叶吊坠，金属的凉意里，

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体温。“好久不见。”他说。“好久不见。”她说。没有拥抱，

没有眼泪，甚至没有提及当年的错过。就像两棵曾经并肩的树，风吹过的时候，

枝叶会轻轻碰撞，风停了，就各自沉默地望着天空。车来的时候，江碎桉转身的瞬间，

听见身后传来吉他声。是那首没唱完的《追光者》，尾音被风吹得很远，

像一封寄往过去的信。她坐进车里，看着窗外的雨幕，忽然明白有些故事，不一定非要圆满。

就像少年的紧张和少女的脸红，虽然没能开出结果，却在彼此的生命里，

留下了最真诚的印记。就像那枚枫叶吊坠，即使从未戴过，也永远在衣领里，

藏着一片不会褪色的光。第七章平行的轨迹南方的冬夜没有雪，只有湿漉漉的雨雾。

江碎桉坐在落地窗前，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，像命运的丝线。

桌上摊开的设计稿被灯光照得惨白，她的目光却落在手机屏幕上，

简野新专辑的宣传海报上——他抱着吉他站在海边，身后是橙红色的晚霞，

像一场盛大的告别。“怎么又发呆？”路蔓兮从厨房端出两杯热可可，

把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，“不是说明天要交初稿吗？”江碎桉回过神，

搅拌着热可可里的棉花糖，看着它们慢慢融化：“在想一些过去的事。

”路蔓兮在她身边坐下，手指划过海报上简野的脸：“你们俩，就这么错过了，真可惜。

”真的可惜吗？江碎桉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，简野撑着伞站在酒吧门口，

眼里的光被雨水浇灭。后来她去了南方，他留在北方，两人的生活像两条平行的铁轨，

再也没有交集。直到上周，她在机场偶然遇见殷终，才知道简野为了她，

拒绝了国外顶尖音乐学院的offer，留在国内组建乐队，在小众音乐节上驻唱，

只为等她回来。“他现在…过得好吗？”江碎桉听见自己问，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雾气。

“表面上挺好的。”路蔓兮叹了口气，“但上次聚会，他喝醉了，

一直念叨着图书馆的绿萝和天台的气球。”江碎桉的手一抖，热可可溅在设计稿上，

洇开一片棕色的水渍。她想起简野画里的白裙子女孩，

想起他在舞台上说的那句“送给喜欢在图书馆浇绿萝的女生”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心动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