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愿意离开侯府。”
宋江晚又重复了一遍,轻若柳絮的声音在静室中久久不散。
自踏入侯府那日起,她便设想过今日。
如果林采薇回来,她将会如何?
她假设过很多种情况,离开侯府虽然是最坏的打算,却远不及她曾经历的苦楚——这个结局,她早已备好退路。
她唇边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,那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,虽明亮,却还是带着丝丝落寞。
“当年我能进侯府,本就是因夫人思念大**成疾,承蒙夫人垂怜,我有幸能宽慰几分。
如今大**回来了,我理当离开。”
她每个字都说得极稳,这是她辗转千百个日夜得出的决断。
这些年来,九年来侯爷夫妇对她视如己出,她在侯府的日子过得非常幸福。
日常的相处中,宋江晚能从宋氏偶尔望着她出神的目光中——那穿过她望向远方的目光,看到宋氏对林采薇的深深思念。
——这份温情,原是林采薇的。
侯府**,这个位置本不属于她,所以她从来没痴心妄想要霸占了去。
“侯爷,夫人,大**说得在理。”宋江晚低垂眼睑,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的失落。
她接着说道:“若我是大**,历尽艰辛归家,却见有人占了我的位置、享着本该属于我的宠爱......我也会心痛难受的。
毕竟,那原本是属于她的一切。”
她垂下眼帘,“这些年能侍奉在夫人身侧,是晚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。晚儿......真的很幸福。”
从此以后,她再也没有机会,亲昵地叫侯爷和夫人为爹爹阿娘了。
林啸治和宋淑玲听到宋江晚对他们称呼的改变,心中都不禁微微泛酸。
侯爷?
夫人?
林啸治喉结滚动,宋淑玲的帕子已揉作一团。
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尖发疼。
就因为薇薇对她不接受,她竟然马上连称谓都改了。
“晚儿……”宋淑玲一脸心疼的看着她,欲言又止。
宋江晚忽然展颜一笑,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雪水:“夫人不必忧心。晚儿已经长大了,即便离开侯府,也定会过得比以前好。”
她的话,字字温柔却字字铿锵。
就连廊下当值的丫鬟小厮,也都红了眼眶——这些年二**待他们极好,此刻见她这般委屈求全,如何让人不心疼?
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林采薇。
那目光里含着埋怨,更藏着比较:
这位正牌大**,气度竟还不如养女半分。
……
林采薇冷眼旁观,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。
宋江晚那番话说得情真意切,爹娘眼中分明写着万般不舍——
这画面像根细针,正一寸寸扎她心尖。
他们彼此牵挂的模样,让林采薇的嫉妒如毒蛇般从心底窜出。
她才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啊!
她还记得儿时,爹爹阿娘对她何等宠爱。那时连阿娘多抱了兄长片刻,她都要吃醋闹脾气。
更别提现在,他们心里竟还装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。
她死死攥紧袖中玉佩——那是师父所赠的护身符。
当年,她被***拐走,若不是被师父师娘所救,如今哪还有命站在这里?
眼前爹娘对养女的心疼,就像往她陈年旧伤上又撒了把盐。
那时她年纪尚小,头部还受到重创,记忆混乱又有缺失,只模糊记得自己有父母兄弟,其余皆成碎片。
这些年来,师父陪她踏遍千山寻亲。
如今好不容易归家,她只想扑进阿娘怀中诉说委屈,并不想搞成如今这般,强势要赶人走的田地。
可江湖漂泊多年,她早养成了快意恩仇的性子,有气当场撒,有仇一定报。
此刻断然做不出虚与委蛇的姿态,更不可能装大度。
她现在越看宋江晚越觉得碍眼,哼,装模作样,惺惺作态!
林采薇眸光如霜,淡淡掠过众人面容。
她倒要看看,在她与这个养女之间,他们究竟作何抉择。
到底谁最重要?
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?!